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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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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十七

這周是風逸才目前為止過得最滋潤的日子。他仗著自己有傷,把所有事情拋之腦後,天天躺在床上飯來張口、衣來伸手,一天二十四小時,除了吃喝拉撒睡外的時間都在(思索如何)調戲顧華。顧華因這死二哈有傷在身,只好忍耐忍耐再忍耐,但發現其後期都在裝病後立刻火山爆發,狠抽了他一頓,再帶上包袱揚長而去。

這天,由於賴在床上太久、身體都變僵硬了,風逸才便在事務所門口轉轉腦袋、扭扭腰、壓壓腿,做起了舒展運動。他見甯安來了,伸手向他打了個招呼:“喲,小安安,你怎麽來了?”

“顧華說他昨天下手有點重,叫我來看看你是不是還活著。如果死了,就早點毀屍滅跡。”

“嘻嘻,明明就是關心我嘛,華兒那個小傲嬌,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坦誠一些呢。”風逸才笑了笑,“你呢,最近過得怎麽樣?醫院部門兩頭跑,很辛苦吧?”

“原來工作一天休息一天,現在工作一周才勉強休息一天,是有點辛苦。”

“喲,竟然這麽忙,難道施老大真想你繼承他的衣缽?”

“那倒不至於。”

“說吧,你來找我,應該不只是確認我的死活那麽簡單吧?”

“嗯,”甯安神色嚴肅,“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說。”

兩人在事務所內坐定後,甯安正想開口,風逸才搶在他之前道:“在我回答你的問題之前,先滿足我的好奇心吧。蛇女二號,你們有從她的嘴裏問出什麽嗎?”

甯安驚訝,“你知道?”

“哼,即使宅在家,萬事通仍舊是萬事通。”風逸才一挑眉毛。

“好吧。蛇女全招了,包括守在附二醫附近、聲東擊西以綁架史佩均,都是約瑟夫·李唆使的。”

“哇喔,這可真是有趣。”

“只可惜約瑟夫·李對蛇女的指控一概否認,說這是對他的誣陷,還舉出了蛇女在設施期間,曾揚言要殺了他的事;加上蛇女的精神測試結果不佳,證言不具備有效性,高層領導並不相信她的話。”

“那和玉笙呢?要沒有老約瑟夫,他也不會做出傻事。他是部門的人,你們領導總該相信了吧?”

甯安搖了搖頭,“約瑟夫·李作為部門特聘的心理顧問,幫了部門很多忙,比起一名違反策處科紀律、袒護異類的‘監護人’,部門更願意相信前者。”

“哼,一群傻逼老古董。”

由於性格關系,甯安不會說出這種話,但他的想法和風逸才的一樣。“不過前天,沈連寂弄到了能證明約瑟夫·李為幕後黑手的證據。”

“哇,真不愧是沈同學。那你們抓到老約瑟夫了嗎?”

甯安搖了搖頭,“他一早就逃走了。”

“哎,老狐貍的手段就是高。”風逸才表示這在預料之中,“那老約瑟夫的小助手呢?”

“一同消失了。”

“有在老約瑟夫的公寓裏發現什麽線索嗎?”

“沒有。他的證件、銀行卡、錢包全部整齊地擺在抽屜裏,僅有幾件衣服被帶走了,轎車也還在車庫。”

風逸才思考了下,“他是準備舍棄‘約瑟夫·李’這個身份了嗎?”

“還不確定。”

“不確定?”

“組長說,他一定會回來。”

“他這麽說的根據在哪兒?”

“不清楚,他沒說,但他說的時候十分肯定,不得不令人在意。”

“哎,好吧,施老大不是無腦的人,應該有他的理由。”

“除了這點,還有一點令我覺得奇怪。根據沈連寂的定位,他在上周六上午去了約瑟夫·李的住處,可他上交證據的時間卻是周日的下午,中間的時間,他為什麽空出來?如果他早點上交證據,或許也不會讓約瑟夫·李逃了,除非……”甯安有點不敢相信這個猜測,像是自言自語般地道,“這有可能嗎?”

“你同事和他的老公怎麽樣了?”

“誒?”甯安一下子無法從“老公”這個詞中反應過來。風逸才“嘖”了一下,說:“就是和玉笙和史佩均。”

“哦,挺好的,史佩均血液內異肽素含量突增的原因是他突然停藥造成的,只要繼續服藥的話就沒事了。”

風逸才似乎有些不滿意,“只是這樣嗎?”

“嗯,鑒定科是這樣報告的。怎麽了?”

“不,沒什麽。”風逸才一笑,“只是有點開始期待接下去的發展了。”

“你想知道的,都問完了?”

“哦對對對,不好意思,說吧,你有啥事?”

“部門認為,你私藏類異肽素藥物不報,還欺瞞鑒定科的鑒定員,有與塞勒涅勾結的嫌疑。”

風逸才忍不住笑了出來,“你是認真的嗎?”

“你讓薛琴任檢測的藥,不論是從性質還是成分上,都和異肽素極為相似,還出自塞勒涅。所以,你說呢?”

“啊,我懂了。塞勒涅盜版了異肽素,部門很生氣,後果很嚴重。”看對方並不吃自己這套,風逸才也就不自討沒趣了,“那麽也就是說,你是來抓我的咯?”

甯安搖了搖頭,“科長決定相信你,不追究你的責任,只對你做出警告處理。”

“吼,真是一位開明的科長啊。”

“那琴琴呢?他有受到什麽責罰嗎?”

“薛琴任的話,鑒定科的科長說,他的人由他來處理,我也不清楚。”

風逸才一笑,“那就是沒事了。”他看了眼甯安,道,“你不問我,為什麽不上報盜版異肽素的存在嗎?”

“你若想對我說,不需要我問。”

“哈哈,你可千萬別想太多,我不上報的原因其實也沒什麽,只是懶得說,畢竟那時候要是上報了,麻煩事肯定接踵而至,就不能好好享受華兒的服侍了。”風逸才看甯安將信將疑,忽然一改嘻嘻哈哈的嘴臉,認真道,“你放心好了,顧華在我心裏占首位,我就是死也不會拿他撒謊。”

聽此,甯安也只能表示信任,“別把自己置於危險之中。這是我作為朋友,對你的唯一要求。”

那日,甯安在關鍵時刻出現救了和玉笙與史佩均,後因後者身體不適,前者只好帶他回醫院。這些天,和玉笙全是在忐忑不安中熬過來的,因為他除了擔心史佩均的身體狀況外,還擔憂自己的沖動之舉牽連到他,毫不誇張,自從被問訊後,和玉笙吃不下飯,睡不著覺,無時無刻不在害怕死亡通知書的到來。

史佩均並不知曉這些,故而在得知自己可以出院後十分激動,迫不及待地想要整理東西回家,與一旁愁眉苦臉的和玉笙形成了鮮明對比。不過今天,和玉笙倒不是因為他沖動的後果而心事重重。他想起了上周日晚,他和沈連寂的談話。

“老師,現在已經有證據證明,你給風逸才的藥中含有類異肽素成分這件事,是約瑟夫·李一手設計的,所以部門決定不再追究你的責任。”

“真的?”

“嗯,這是我在找約瑟夫·李對峙時錄音的文字記錄,”沈連寂遞去一份資料,“若不信,你可以到部門查證。”

和玉笙拿來大致瀏覽了一下,將其緊緊攥在手裏,“也就是說,我被利用了?”

“不是老師你的錯。”

和玉笙既懊惱又自責,但更多的還是羞愧,“對不起,給你們添麻煩了。謝謝你連寂,若不是你,我真就中了約瑟夫醫生的詭計。”

“這是我應該的。還有一件事,部門打算將史佩均帶回設施。”

“什……什麽?!為什麽?!”

“老師,你知道為什麽部門不會把所有異類,比如我和莘野,送進實驗室嗎?那是因為現階段,我們在外面的價值比在實驗室更大。”

“你是說,若不想部門對佩均為所欲為,只能證明他的價值?”

“部門認為他的價值在於實驗。老師,我想你也該明白,憑那樣的狀態,史佩均根本無法過上正常人的生活。接受實驗,是他回歸正常的唯一方法。”

“可他就是因為實驗而變成那副樣子的,你要我如何相信設施的研究員不會再害他?”

“如果我給你保證呢?”

“誒?”和玉笙一楞。

“如果你答應的話,我叔叔將成為他的第一負責人。”

“……你叔叔?”

“我叔叔是相關領域的研究員,他說史佩均身後的肉團雖由細胞變異而來,但已經成為史佩均身體的一部分,他生出的那些東西,比起組織壞死後的被迫截肢或器官移除,更像是正常的免疫機制對異化細胞的排斥反應。換言之,正是多虧了他背上的肉團,史佩均的身體才沒有其他方面的任何問題。”

和玉笙不禁想起了約瑟夫對他做的警告,隱隱的不安感浮上心頭。

“‘怪胎’的再生能力普遍高於普通人,部門研究院最初成立的目的之一,就是為了探清怪胎為何擁有超乎尋常的細胞修覆能力,藥劑異肽素也由此而生。史佩均盡管由於註射了異肽素而產生異變,但他異變的只有背上那一部分,相較於全身或大面積病變、擁有不可逆的特殊能力的其他人,他的異變是最少的。

“因此對部門來說,只要沒了肉團,史佩均就有希望成為史上第一個由官方認證,通過異肽素獲得快速治愈能力,且沒有任何並發癥癥的人,也能證明異肽素在促進細胞自我治愈方面上的可行性,所以他們才想盡辦法除掉他的肉團,只可惜,他們從一開始就弄錯了方向。因為對史佩均自身健康來講,肉團相當於他過濾體內毒素的器官,不能除掉,只能保留。”

“可這樣的話,不就等於佩均一生都無法過上正常人的生活了嗎?”

“不止他一個,所有註射過異肽素的人,都無法擁有正常生活。”

和玉笙的心瞬間跌入谷底。

“不過,史佩均還有機會。”

和玉笙的雙眼燃起希望,“什麽機會?”

“我叔叔說,那團肉雖不能切除,但可以縮小,史佩均能伸縮它就是最有力證明。若一切順利的話,他有把握把它縮到拳頭大小。”

“真……真的嗎?”

沈連寂點了點頭。

和玉笙頓時激動地說不出話來,嘴巴張了半天也只能憋出“謝謝”兩字。沈連寂淺淺一笑,“希望史佩均能從此好起來。”

“玉笙,我能出院,你不開心?”

和玉笙的思緒瞬間被史佩均的聲音拉回現實,他楞了一下,說:“佩均,有兩件事,我必須向你道歉。”

“什麽事?”

“你這次住院,不是因為部門在你的藥裏動了手腳……”和玉笙頓了頓,“這件事本身就是個巨大的誤會,我中了約瑟夫醫生的計,他是塞勒涅的人。我耳根子太軟,被人騙了都不自知,還害得你受苦……”和玉笙非常羞愧,“佩均,真的很對不起!”

史佩均沈默了三秒,“第二件呢?”

“我……我必須……”和玉笙咬了咬牙,“讓你離開我一段時間……”

史佩均一驚,“為什麽?”

“沈主任……一位部門的研究員說他有把握治好你……”見史佩均身子一顫,和玉笙連忙道,“這個人我認識,他是我某位學生的叔叔,應該可以信任,所以……”他欲言又止,“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我明明知道是部門把你變成這樣的,可除了這個方法,我真不知道該如何幫你……”

和玉笙憎恨著自己的無力,在蛇女面前如此,如今又是如此,如果可以,他真的想為史佩均分擔痛苦,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給他帶去的只有幸福美好的回憶,但此刻,他卻要逼他回到充滿著痛苦回憶的地方,縱使出於好心,卻未免也太殘忍了些。他想,若就這麽被討厭了,也無可厚非吧?

一只瘦骨嶙峋的手伸過來,搭在了和玉笙的手上。和玉笙猛地擡頭,只聽得微笑著的史佩均說:“什錦果凍……”

“誒?”

“如果你給我買什錦果凍的話,我就原諒你。”

“佩均……”和玉笙喜出望外,憂喜交加,“你千萬不要因為我而勉強你自己,要真不行的話……”

“我沒有勉強,”史佩均握住和玉笙的手,笑起來,“我相信你。”

同天上午,燕川市靈山機關幼兒園。

還未進入幼兒園,約瑟夫的雙耳邊便已盤旋起了孩子們的嬉戲歡笑聲;踏入幼兒園時,源源不斷灌入雙耳的嬉鬧玩耍和叫喊聲令習慣了安靜的他一時難以適應。草坪上,一男一女兩名幼師正在帶著孩子們玩老鷹捉小雞。在決定誰當老鷹時,不論男孩女孩,都想男幼師當母雞,特別是兩個長相相似的男孩,一人一邊抱著男幼師,怎麽也不松手,甚至還相互爭吵起來說“懷哥哥是聰聰(惠惠)的!”,這不禁讓那位女幼師有些尷尬。看來比起女幼師,孩子們似乎更喜歡這位穿著現代改良漢服、系著甜心圍裙的男幼師。見此,男幼師便說他來當老鷹,讓孩子們躲到女幼師身後,否則就要被老鷹捉去吃了。

兩名幼師把握得很好,游戲玩得很順利,沒有人摔倒受傷,最後以老鷹歇菜倒地和小雞們的集體安全告終。男幼師一邊和圍擁到他身上的孩子們玩鬧著,一邊瞟了瞟站在遠處的約瑟夫,說:“差不多要到午餐時間了,我們去洗個手,再到教室裏休息一下,好不好?”

孩子們紛紛說好,在兩名幼師們的帶領下回了教室。之後又是吃晚餐,上廁所,午睡。等將孩子們都安頓好後,男幼師才走出教室,對等待許久的約瑟夫說:“抱歉,讓你久等了。”

“沒有。”約瑟夫禮貌地微笑道,“能看到懷先生工作的樣子,也實屬一個求之不易的機會。”

“飯吃過了吧?”

“嗯,一名幼師小姐帶我去吃過了。”

“那就好。”懷珺衡一笑,“我們換個地方吧。”

幼師休息室內,約瑟夫接來懷珺衡泡的茶,說了聲“謝謝”。懷珺衡坐下後問:“無艷沒和你一起來嗎?”

“嗯,我說我自己來就行了。”

“難怪,我說她身為你的擔保人,怎麽可能會不跟來。”懷珺衡喝了口茶,“抱歉,安排你在這種地方見面。本來,應該正式一些才對。”

“不,是我說越早越好的,倒是我,打擾到懷先生工作了。”

“那倒沒有,只是,對約瑟夫醫生你來說,孩子們有些太活潑了吧?”

“嗯,我實在想不到,懷先生你居然如此受歡迎。”

若說約瑟夫的優雅來自於歲月與經驗所沈澱的成熟與自信,那麽懷珺衡的高貴文雅一定是與生俱來、從骨子裏散發出來的。約瑟夫從公文包裏取出一個包裝精美的黑色紙盒,說:“聽聞懷先生素愛玉章,就私下挑了一枚,還請先生莫嫌棄。”

懷珺衡拆開看了看,那是一枚篆刻印章,上刻篆體“珺衡雅正”,字體莊美;玉石晶瑩剔透,一看便知價格不菲。“李醫生破費了。”

“哪裏,懷先生喜歡就好。”

“那麽,我也就直接進入主題了。”懷珺衡柳葉眉一展,眼裏滿滿不知意味的笑意,“李醫生,作為普通人的你,為何想加入塞勒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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